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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godfather and uncle, 80 years old until September 9, 2012.


     搭著電扶梯走到地下第一層的各地出口, 其實這段去路再熟悉不過, M3天成, 過去是誠品.然後走出地下,對眼就是許昌等地, 再來是如骨牌之勢俐落倒下的一家家重慶書店, 以及消失在全球網購洪流中的VHS聖地秋海棠.然而我暫時不想過去. 走著拐進了佳佳唱片行, 寸土萬兩金的城下之地, 人們像是各安職司的螞蟻雄兵鑽動, 匆匆來去, 又或有別事忙, 我找了幾張新的老CD, 粉顏玉面的女店員好心替我找到庫存中不存在的Un Coeuer en Hiver, 我們本來蹲著要找別張,一張張尋過去,在黃色珍珠板分類牌旁被屏擋住了, 她先”噫”了一聲, 接著抽出一張沒有側標的CD, 我捧著CD差點尖叫, 確信就是這張拉威爾被當成電影配樂. 剩下的陳年絕品她答應替我調貨, 當她一項項輸入名稱時, 輕笑著:”啊,1996年?”我問:”妳還沒出生嗎?”她搖著頭,專注螢幕:”怎麼可能”,語氣淨是愉快的熱中. 我在重掘深植我心的回憶, 藉以緩和等下必走的步調, 對於過往的時光, 總要憑藉, 一繩一結,牽扯拉繫, 在萬法之網, 找到自己來去因緣. 結帳時另一名店員指著其中一張CD:”絕版了呢”!換我答:”十年紀念版已經發行了”,心裡卻掛著:”我還是要當年的首版”.


   公車比平日來得快,CDs安穩置在背囊當中,這路車向來乘客多得刺目.我站著看著外頭新妝的西門町旅店, 裝湟整理安上新名,(永安在鐵路地上化時代仍在.)每每覺得漫長的道路, 聽著公車機械式的播音站名,像是一塊塊無意義的字眼積木飛出播音器撞擊乘客, 東躲西避而恍神. 一下子就過了橋, 回過神來橋下第二站, 眼看就要走進去熟悉的地方, 但是我不能一如以往熟稔地輕快說:”我來了”. 那裡曾是阿姨先到仁愛路買釦,衣內鉤的堆貨店面,她在一樓工作檯前為顧客剪布裁衣. 冬天傍晚我趴在母親的膝頭午睡, 聽著縫紉機聲入眠, 等著必經市場的麵包車播放音樂叫醒, 偶爾半夢半醒還問:”有炸彈麵包嗎?要給我買炸彈麵包喔”,說著又在母親安撫下繼續睡眠:”還沒來,是賣蚵仔麵線的.”阿姨,哥哥,母親都笑話我人小貪吃. 阿姨認妹妹的女兒當乾女兒,  有時我會乾爸,姨丈胡亂一通喊, 阿姨乾媽也一併算. 五十歲的姨丈在六歲的童眼之中很高大, 有時抱著我照相,一百七十多公分的大人,半膝跪著摟著我. 等我清醒了去透天厝後面的工廠外面逛, 姨丈擔任廠長, 那時社區落成近二十年, 老廠員們一一在附近公寓購屋, 變成上下一家親. 大家互知互通.  喪家傳來佛號機日夜祝念, 二十四小時之間, 老鄰居們陸續接到消息前來弔唁, 看到生面孔坐在親屬區, 探問這是誰的女兒, 這是誰的孩子, 如今都不識得了.  點炷香盡同事之誼.半推半就拿著紅包袋裹還懇辭的奠儀. 


    覆蓋黃色陀羅經被的遺體尚未移床易簣,  拈著香三拜, 姐姐在旁要乾爸爸保佑我. 我坐在前面矮凳靜望, 往生者矇著面不能掀開再見一面了. 乾爸爸享壽八十歲, 腸內大量出血引發多重器官衰竭,自己拒絕插管急救不再輸血,回到家平躺著讓佛接引離世. 整身骨架不甚佝僂, 顯得單人床有點短, 只消瘦得很,這些年看得慣他臨風枯竹,若非特意想到童年合影,還有他和我父一起喝啤酒, 愛現的父親招手讓女兒向乾爸爸請安, 乾爸爸又抱著我, 才驚覺回憶裡的乾爸爸曾經有過一具標準的運動員身形(初中籃球校隊); 亦是和氣的長輩. 我小學暑假半夜睡不著,躡手躡腳到二樓書櫃拿著哥哥的小說, 去天臺小屋開小燈看<< 神雕 >>(遠景版),乾爸爸發現小孩沒睡不見了, 打開三樓鐵門發現在內, 反而替我開了大燈,勸我早點看完休息.


        亡者逝去十二小時內,我跟著哥哥嫂嫂姐姐師兄姊姪兒們一起祝念. 後來走到二樓, 整理方才重購的老的新CD,封底的曲名裡頭蘊藏多少故事, 再再提醒的人生忘不了的心頭點滴. 一瞬間有十年版CD, 一眨眼又一人過去. 一繩一結.網破人死.緣法無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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