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替照片上色,存古風.留其味
德夫達斯經典版. 主角三人皆在世.看不出來Dilip Kumar身長178cm.蒙兀爾帝國重上色首映會,相差好遠.這裡的Paro (Sushitra Sen飾)有孫女也演Parineeta喔!祖母秀雅,孫女略失色些.Raima Sen, Riya Sen...
入門版.海外宣傳重點:歌舞盛宴
孟加拉轉世移生至旁遮普的德夫
習慣成自然的愛~Dabdash、Devdas、Dev D
讀者發現某位作者著墨同一類型主題,代表作者寫作習慣,或者稱之為下意識觀察,直抒胸臆。二十世紀初年,泰爾戈寰宇聞名,成為亞洲文、哲第一人時,有人誤認為恰特吉(Sarat Chandra Chatterji)報刊首作必出自他手,故事連載關注社會民情、人物不拘甕戶篷牖,憐憫小門敗落人家,有時哀悼早夭的生命,不管是印度當年抑是今時印度,能躍過階級視野,細視其他族群種姓的生死哀戚,泰戈爾以大君苗裔,殊為難得,而恰特吉之所以被誤認,爾後自成一派,成為孟加拉通俗文學泰斗,同樣有其四處飄泊閱歷之功,早前寄養富有外祖家、青年遠駐緬甸、中年還家,加爾各達[1]遊子從此長居霍拉橋邊,直到一九三七年辭世,居家慣看涇渭分明的群體生活模式,一邊是顯達的上流,一邊是汲營求生的低種姓或者窮人,人力車伕揮汗拉著雙輪跑過斑駁路面,喀啦一聲捲入飛砂碎石,人們立即從花花世界跌到厚重塵泥。一代代演繹,將其通俗多番解釋,每世代裝飾的案頭經典,透過恰特吉的寫作習慣,印證作者不滅,讀者解繹社會俗見根深蒂固,故事流通整個南亞大陸,因此恰特吉最著名的《德夫達斯》早在英文本之前,便有各印度邦文翻譯本。原著以孟加拉文書寫,然而一九三五年、一九五五年、二OO二年寶萊塢大舉影音外銷,反使原孟加拉文版Dabdash不得屈居興地語的Devdas之下,母邦和馬哈施特拉邦外的地區雖然也曾拍攝類似劇作,只讓《德夫達斯》順勢聲名大噪,孟買寶萊塢二OO九年的《後現代激情》(Dev D)都是為三千世界法音宣流所作,遑論衍生難備載的族群們,例如:Guru Dutt古魯«杜特的《愛的玩笑》(Kaagaz Ke Phool,另譯《紙花》)文本起於電影導演尋找女主角帕蘿人選,爾後落魄載酒的導演豈不是德夫達斯之隔世姻緣?
短篇《德夫達斯》書寫奇特的悲歡離合,卻能使數億群體低迴哽咽不能自已,大部份以為二女一男受難於印度傳統種姓偏見,故而一死、一憾、一悼而成為典型悲劇,其實恰特吉乃至各版電影編、導各有想法,三位主角糾葛孽債都有其必然化成因素,德夫達斯自小狂囂,帕蘿茹苦守護,禪佐穆琪鐘情不悔,種姓流毒固然顯而易見,三人亦同是「習慣」的受害者。原著從未曲意維護德夫達斯霸道、不可理喻,帕蘿有時也忍受不了,他知道動粗不對,拉不下面子,隱身在帕羅家門外的樹梢上,苦候青梅竹馬出來,他習慣帕羅存在,也習慣了頤指氣使,隨時脾氣失控,兩小無猜時時惹氣生波,雖說血統至上,作者不刻意強調高、中種姓差異[2],最主要帕蘿家境普通,一向依賴於婆羅門、廣田大廈的穆科吉家族(Mukerjee),否則帕羅成年後怎可嫁為莊園主人續絃,還得到新家族認可與敬意?穆科吉家主事長輩們眼中的金錢利益,斷送了兩人姻緣,德夫達斯就曾說:「帕蘿,我真氣妳,妳知道我長嫂是何等人?」由聘說而來的勢利的長媳、長子便可瞧其家人。
德夫達斯心態比帕蘿晚熟,他尚未意會自小培養的綿長互依習慣,帕蘿冒著禮教大防夤夜呼求時,他有感解意卻全然無措,依舊由父母親打理:「你總給我惹事闖禍,似乎不想讓我下半輩子好過」(第七章),加爾各答教育只打造他的外在條件,內在還是同一個動輒怒氣沖沖,遇到挫折一走了之的男孩,小時候他能逃到熟悉的小角落—家園邊界竹舍抽煙,成年後婚事不成,他索性逃到遠方就學之地—加爾各答,他遵循自小生活模式,他個人習慣讓他在不知不覺之中一再犯錯,他喜歡、希望和帕蘿長相守,卻沒料到當願望受阻,依戀的投射對象、愛戀的習慣被駁之後該當如何,他怪罪制度,明白自己反應不公正,他反而擬似流亡,寄出絕交信,偏又戲劇化地懊悔當初、歸鄉求婚,正可說明他在加爾各答也無法抑制以往那股感情習慣,帕蘿卻已說親,為時太晚,女方心中無法割捨,唯有咄咄逼人、反唇相譏,在河邊明擺著端架子勉力維持,德夫達斯卻不瞭解女兒家心意,一來放不下愛戀習慣,二則不習慣被拒,再度成為魯男子打女人,受傷的帕羅心碎:「喔!德夫你犯下什麼好事!」(第八章)。德夫達斯戀戀不忘要帕蘿記憶他惡形惡狀,等於期望她保有以前的習慣(姑且不論是否暴力傾向。)
帕羅心傷之重不亞於德夫,別嫁婚後不見鶼鰈情深、燕爾情切,行為趨近大地之母,像是為世間人說法、對諸人所求必應允。她具備愛戀德夫達斯的習慣,因此不絕尋覓德夫下落,不停思念他,與其說這一對戀人命運不濟,倒不如解釋兩者始知相識依賴深之際,所有感情都仰賴依附於心深耕,久而久之成了習慣,不可能移其心田半吋,男主角下著一步錯棋,之後連環錯,便藉放縱、自殘,妄圖彌補心中缺憾,甚至以為可懲罰自己,而帕蘿轉移注意力,說是濫好人也是,說是活死人也未嘗不可,他們都是不善調整心境、不願改變習慣之輩,德夫達斯是男子,可以腰纏萬貫、四海浪蕩;帕蘿唯幽居深堂,中夜長嘆,當德夫達斯死命撐到帕蘿夫家,躺在正門樹下嚥最後一口氣,更像是為兩人互知、互守、宿緣、訴冤的習慣做個淒厲的完結姿態。
小說並不完美,帕蘿和德夫達斯一世生死戀,自小養成習慣,兩人均陷溺追尋往覆的記憶裂痕,兩度帕蘿返鄉若真領著德夫達斯回夫家,兩人也不見容於風土民俗。難想像心高氣傲、眼高手低的德夫達斯像雲遊四海的乞者居於地主產業上殘喘噓噓,哪怕布凡莫漢心無芥蒂,帕蘿和德夫達斯不可能回到幼時,故事一分為二,恰特吉於中場寫下禪佐穆琪頂替帕蘿,因而她的性格發展空間已然受制於原著設定。朱尼恰爾亦忍不住問道:「妳從那兒所得的羞辱轉化成愛情啦?」、「才短短五分鐘?」作者替故事的第二位大地之母自白:「禪佐穆琪芳華二十四,在這門行業裡頭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可是她從不遇過像德夫達斯這種單刀直入、直率天真的」(第九章),她一見美男,便自願照顧跋扈氣燄、喜怒不定的男主角,在以色事人的當口,她只會碰到有所欲者,不喜歡也要習慣。相反地,德夫達斯越是口氣凶狠,行為越是光明,德夫達斯放縱無度的餘生還順勢拉了不幸的風塵女子回到田野牧歌、鄉間樂活,禪佐穆琪是青梅竹馬習慣論的對照組別,她迅速地墜入迷網,職業歲月經歷足以剖析意中人和對方的情況,堪稱紅塵裡一朵嫣紅綻放的解語花,將照顧天真、無所欲的大男孩當作自己至親照養,不就是轉換習慣當成喜歡,無論德夫達斯多麼不受教,她還是習慣要找他、照顧他,她萬般無奈卻歡喜的人生選擇,除了印度教的業力(Karma)可解釋她的動機意向,否則不能自圓自其說,作者不自覺藉德夫達斯病中想像:「禪佐穆琪的影像不時浮現在他心頭,和帕瓦蒂的形影一起出現。有時兩幅影像重疊一起,德夫達斯幻想帕瓦蒂和禪佐穆琪相交為好友,發展友誼」(第十七章),禪佐、帕羅、德夫三角戀其實僅是帕羅德夫衷曲殤逝拖拍版。
一九五五年來自孟加拉文化區的Bimal Roy於孟買片廠改編這本孟加拉案頭大作,主副線跟著原著按步就班,電影將文字形象歌舞化,德夫達斯和帕蘿童年諸多口角常於田間散步、看花賞鳥消於無形。兩人成年後情感失落,再三錯失機緣,德夫達斯和帕瓦蒂頓無所依,讓影迷觀之扼腕,得力於電影三分之一描述了兩人幼年不分彼我,尤以德夫達斯乘坐馬車到加爾各答求學,電影將帕蘿點唱<巴賈頌歌>的橋段移至此處,頌歌在原著是兩人言歸於好的起點,她擔心他責問胡亂賞錢,他答應不再隨便動手打人,電影安排男主角遠行頻頻回顧,幼年帕蘿用三盧比點唱拉妲和黑天的戀歌,如今她形單影隻,聞之心酸,等著小男友學成歸鄉,儘管缺乏二OO二年目不暇給的雕樑畫棟,大量描述童稚無邪真心意,帕蘿和德夫達斯長成重會那刻,油燈泛泛地光影,兩人拘謹壓抑心中暗流,比之絕色佳人跑過中庭、赤珠金璧寶石五色玻璃裝潢的長廊,前者有含蓄之美,後者有鋪陳之感。
既要鋪陳張顯氣派,原著提及的金錢財資在《寶萊塢生死戀》(Devdas,2002)不是衝突點,得回到印度最熟悉的種姓問題。不過如同上文言及,種姓有商討空間,電影中讓穆科吉老爺一再提到「歌女的女兒還是倡優」,或是德夫達斯父母討論對面的大老爺不顧身份娶了下等女子、加上惡嫂嫂挑撥離間,帕蘿簡直被打入賤民階層,位高權重的父親尊長不斷鞭撻兒子,行刑配音附骨隨行,脅迫兒子雙眼噙淚:「我說我反對(你輕蔑我的愛情)!」,然後帕蘿和德夫達斯一如小說硬骨頭,臨別分贈苦楚,一人負額傷出嫁,一人得心病伴嫁,電影盡所有可能煽動小元素,以及原著不存在的氣勢,《寶萊塢生死戀》一再發酵催發至極,二女一男皆在份內演出,最可喜是帕蘿和其替身禪佐穆琪真正相會面,兩人相互體諒,縱使未可解救自戀成癡、自甘毀滅的德夫達斯,禪佐穆琪基於友情上門拜訪,遭舊日尋芳客仗勢所辱,她不畏眾人所指替同業苦女厲色聲討,俐落分明,只是不能解釋她何以中意德夫達斯。
倘若原著還差點什麼的話,自然歸咎於帕羅、禪佐穆琪、德夫達斯跳脫不出時代囹圄,三人慣性思維影響行事,帕蘿曾有過的主見,悠關德夫達斯,付予一片冰心的禪佐更可以為他生為他死,德夫達斯驟亡,兩人頓失依戀,怎可能平息,爾後故事再也不予讀者聽聞,悠悠情緣孽債結束,在二十世紀初年孟加拉邦/印度畢竟是常態,男人少了女人,故事還長得很;女性沒了男性,故事就完了,這類型受不得時代考驗,二OO二年或許有鑑於此,不斷強調德夫達斯家庭父權霹靂生威,他死前流下清淚,低迴絕命詞:「再見了,我逝去的童年。」臺詞、劇情無處不可浪漫,將童年視為無邪之歌、快樂之源,對比成人世界階級種姓劃分,淡化原著小霸王形象,帕蘿嬌嗔心上人英倫求學少有回信,心上人深情對應:「我在呼吸間想妳」,說明他自然而然無須學習的習慣愛,這樣一來,德夫達斯千里搭車、冒雨赴死約益加悲慟,電影領原著往另一方向去。《後現代激情》(Dev D,2009)將孟加拉文化、孟買片廠流風一清,故事移至旁遮普邦,主角三人宛然托胎重生新世紀,名字猶在,形貌已改,童年霸道無理的德夫,遇上不逆來順受的帕蘿,應召紅牌的禪佐穆琪三人各有不堪往事。當大錯已鑄成,帕蘿聽從父親建議他嫁,德夫一直不能諒解,自我放逐,碰上另一個自我放逐的蕾妮(Leni,由Kalki Koechlin飾),文本集合二十世紀初的原著設定與千禧年形態的新人類放浪頹唐,有另一番詮釋。一早被作者犧牲獨特性的禪佐穆琪,投生為現代高中生蕾妮,男友流傳她的緋色情慾照,其父認為敗壞門風舉槍自盡,母親心碎放棄,她索性自暴自棄,墮入紅燈區,身後播放《寶萊塢生死戀》影片,她乾脆化名:「禪佐穆琪」,暱稱禪妲(Chanda),彷彿尋求花花世界摧殘個人以求贖罪。德夫來此,激發她的同理心。何況她本非溫和之流,兩人出不遜冷槍冷劍互鬥,口語一來一往無不是輕賤對方,在其間說破兩人心事,殘忍事實真相讓彼此暗地自行療傷。
受過傷的帕蘿則在負淚騎車回家時,就放下了過去,無悔選擇,縱然習慣不可能一時改變,她為德夫打掃公寓、洗衣、陪伴,情慾兩分明,倒像是帕蘿賠還昔時預想的田間幽會,不過盡往年情份,她勸他戒毒、戒酒:「我要走了,回你家去,…我來只是想讓你有自知之明。」唯有德夫坐困回憶愁城,自織一張似乎後半生為情所困的夢網,酒駕過失殺人、吸毒,頹唐無以復加,直到德夫錯過生死交關車禍,蕾妮是局外人身份,同時擁有局內人心情,兩個真正的天涯淪落人的更生之路才要開始,不過他們都找到向前邁進的動力,清醒的德夫自道:「我從沒愛過帕蘿…我是個爛人。」唯有改變自我積習,人生方有轉機,自己體認現實,比任何勸慰奏效。
《後現代激情》何以藉眾所熟識的《德夫達斯》改頭換面?而且徹底打破了「癡兒」德夫專情形象?分分秒秒流逝快速的現代社會,習慣或依戀都不可能確定掌握,沉溺於過去任何意識、嬌養習慣性,無異於自虐;再者過份耽溺、甚至耽美自戀之詩(如Guru Dutt的《愛的玩笑》、SLB的《寶萊塢生死戀》),根本無所助益,種種已若隔世,今生此刻方是真覺,原著終章呼告讀者:「如果你們曾經遇到像他這樣任性又不幸的人,請為他祈福。」,此語才是作者恰特吉最中肯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