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電影 Movie kya hai ?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熟悉小說、電影的人們翻開第一頁，映入眼簾的是上列文字。不怕對號入座，唯恐欲蓋彌彰，Fiza（2000）的導演兼少產劇作家Khalid Mohamed為家族三位女性作傳，側寫印度時代劇，敘事時間恆跨立國前初期：祖輩的Mammo（1994）、Sardari Begum（1996）、以及母親Zubeidaa（2001），後兩部則因母女關係與父母之命婚姻觀點，文本互依存，在《盧貝塔傳奇》中教養孫兒長大成人的Sardari Begum即是前部作品主角。

　《盧貝塔傳奇》劇中人Zubeidaa和興地影圈第一部有聲電影《Alam Ara》的女主角Zubeida拼音相差一「a」字，是否真有其事，片名正大光明地曖昧難分。真得追究的話，光是一部《帝國玫瑰》珠妲離世約五百年依舊有族人力爭訴訟。Zubeida活躍的時代距今莫約一甲子，相關人士子蔭位處要津，二OO一年影片上映，導演Benegal宣稱影片是像往昔一般的愛情故事劇，劇情絲絲縷縷縫綴巧合，不禁啟人疑竇。兩位盧貝塔發音一致，其下以真人和虛擬分稱。

真人Zubeida是印度默片時代少女演員，一九三一年的Alam Ara成功揭開印度有聲歌舞片序幕，之後演出第一部有聲歌舞《德夫達斯》（Devdas）的女主角帕羅/帕瓦蒂，亦曾為黑白影片時期的《安娜卡莉》（Anarkali）之掌權者珠妲皇后（Jodhaa Bai，Aishwarya演過此二角色）。現實生活中，Zubeida家族四位女性在興地影圈萌芽之際傾力灌溉，Zubeida的螢幕搭檔Prithviraj Kapoor來自旁遮普望族，擁有英文學士學位，高等種姓和高文憑，投身表演業，成為時代先鋒，奮發扭轉世人對於電影工作者下九流印象，Zubeida一介女流，出身古加拉特（Gujarat）的蘇拉特（Surat）穆斯林家庭，性別和宗教背景挫折，但她無畏直前。印度記者將立國之初的女演員Madubala、Nargis、Meena Kumari同列，三位穆斯林女演員論資歷尚得尊她一聲前輩，其母是第一位興地電影女導演，而她個人善舞、妙音、丰姿，為興地影圈的歌舞形式奠定基礎。Zubeida其二令人觀注的是，一九四七年到一九四八年間，南亞大陸的各邦大君極力斡旋談判，各部族重劃疆界，或戰或和陸續加入印度邦聯，她改宗教換姓名，于歸海德拉巴邦大君Narsingir Dhanrajgir Gyan Bahadur。

劇作家一連編寫印度國土上的伊斯蘭女性三部曲，第三部劇作家之母故事半如電影《盧貝塔傳奇》，死時芳齡僅十九。但電影史上的真人Zubeida與大君有子，承歡膝下，直到臨終之際，子孫親侍在側；至於虛擬也不全然虛構人物，同期另一位嫁入今Jodhpur王室的Zubeida，即劇作家親母，亦穆斯林，改信仰更名Vidya，成為最末一位封邑世襲大君妾室，生下兩族群血脈的Tutu。值其時電影為尊者諱，掌控大陸巨畛Ajmer的Marwar-Jodhapur大君Hanwant Singh在影片搬離王居到Fatehpur，且化名Vijendra Singh，談判桌上機心迭宕，昔Ajmer均劃入拉加斯坦邦Rajansthan，縱然Fatehpur位於今北方邦和拉加斯坦之間衝道，最後異地同族，維持某種特定相關背景。

電影《盧貝塔傳奇》（Zubeidaa）正是虛擬和真實互相激蕩的產物。編劇有意張冠李戴，將名媛盧貝塔Zubeida”s”合而為一：《盧貝塔傳奇》Zubeidaa，影片前半部少女是真人版，後半本改編為「虛擬版」。電影《盧貝塔傳奇》從女主角初踏片廠，父親愛憐看瞧她練舞，一聽聞她拍攝影片《吉普賽女孩》，立刻氣沖沖擄走女兒，身為興地電影製片人尚且如此，況有他乎？以今議古不合宜，且試想那個時代人們如何看待有志於影的人們？絕非今日寶萊塢第一世家，或是萬千生民愛戴的三大汗王、寶萊塢之后。Zubeidaa的父親包養旗下女星Rose為情婦，或許擔憂Zubeidaa將是另一個Rose，他不管女兒職志，一手橫判婚姻，逼女兒嫁給商業夥伴之子，印巴分裂後，夫家感受印度教徒敵視伊斯蘭教徒，決心遠走巴基斯坦，兩邊父親爭執不讓，Zubeidaa再一次被逼著放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理想家庭，簽寫離婚協議書，撫養兒子、再不相干。短短幾年間，Zubeidaa兩張心中藍圖蕩然無存，全由於她的父親，那個看似寵愛又專權的威脅。第三次，Zubeidaa跟著Rose見世面，邂逅印度教大君，這次連母親都以信仰不同加入反對陣營，她決心一拼，知道大君有妻，不過多蓄妻妾以廣後嗣的封建時代微溫猶暖，自願改名換宗，與大君正室共侍一夫，進入王宮，學習妃儀。

盧貝塔正好跨越了印度國史動蕩一頁書。她其實不具傳紀人物所必備的遠大理想。從影理想成泡影、半逼半就的婚姻、離婚到再嫁，儘管大君以Victor之名，恍如英國士紳彬彬有禮、傾力追求，她都是被動的一方，不過正因此她才能體會何謂人之尊重。她才發現她可以有所選擇，不惜忍離別稚子，最後親睹丈夫為選舉否定存在，當她決心同赴德里時，才是個人覺醒時刻。在此之前，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宗教和國家擦槍走火，她在父母編織撒下的天羅地網裡頭，束縛安穩不知險惡，缺乏主體意識，尾驥於父親的好女兒、穆斯林丈夫好妻子、以及印度教大君的好妾室。改宗教信仰妥協也非宗教啟迪性靈之類，純粹認為萌芽的愛情，勝於媒妁正妻，真情丈夫將為她遮風避雨，卻因為這一點純粹，在她身處南亞家國動蕩之際，身份敏感，剝除稟爵才性，天地間孤零一身，心內惶無所依，大君唯其所仰望，然而大君終究棄她，所謂邦族喉舌的大群眾歷史裡是印度教正妻，她不過是眾所鄙視的電影娼妓。休提王室歷史，她的故事盡可能散佚闕如，連番受兩族群和歷史放逐，盧貝塔書頁直接被撕毀。

她的故事不比男人飛書馳檄的他的故事洋洋灑灑，她醒覺那一刻，彆扭強登小客機，代表取得正式發言權與身份，唯有女性才能瞭解噤語失聲，王妃為難地卻甘心退讓，她有子可傳承為母顯榮，但盧貝塔必須自身掙得。飛機失事後，何以王妃耗費二十五年時間才能原諒？眾人少不認為是穆斯林女子歹毒心腸，但王妃想必明瞭兩名女性對於整個邦族而言，只是紙頁微塵，輕輕一撢消失無聲歲月。迨來人問前塵，王妃在盧貝塔兒子臉上看到其母影子，就像是延續歷史公案，從靜悄悄的書頁間翻案，沙盤推演，兩女子再度經由事件活轉過來，同時象徵曾有可能成為「興地影史第一人的盧貝塔」，有一個電影之子以靜態方式挑戰王權/官方書寫。然而下一代戰爭恍如隔世，昔時王孫堂前、滿庭玉樹琳瑯，僅僅裝飾空動浮名，血豔故事的人世實情卻不相聞問，就像那疋天空飄揚紅巾，風吹無痕，飛揚到不知天方何處，伴隨歌聲淒訴：「所有的故事都失落了！」。

聞名的影評人/劇作家/導演Khalid Mohamed，親赴Jodhupur查明母親生平，又出此「決策」、「絕策」寫入劇文當中，或許他想到換個時代的話，情況會不一樣，或許盧貝塔不用掙扎於宗教、性別、職業，她可能是個不世藝家、有自己專屬的部落格、電影書、傳紀。巧合地，劇作家聘任真人盧貝塔的螢幕夥伴之曾孫女Karisma Kapoor主演，後者已昇化作為生神、長命牌位般的寶萊塢第一家族明星，載歌舞跳傳奇，從一九三一年到二OO一年，七十年前後她們哼哼唱唱，留下一個半真半虛真應憐惜的《盧貝塔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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